济南的路总带着点烟火气的软——比如二环东路往南,过了百花公园的第三个红绿灯,右拐进那条爬满爬墙虎的小路,梧桐树的影子铺在柏油路上,像谁洒了把碎金。顺着这影子走三百米,就能看见归山陵园的门牌号:山大南路延长线68号。
记得去年清明第一次找归山陵园时,我跟着导航绕了个小弯。明明显示就在附近,眼跟前却只有卖煎饼的摊子和修电动车的铺子,正挠头时,卖煎饼的大姐擦着手上的面碱水指了指:“往那巷子里走,看见老粮店的蓝牌子没?拐过去就是。”果然,巷口的老粮店还挂着八十年代的木招牌,“国营历下粮店”几个字褪了色,却还硬朗得像老济南的性子。过了粮店再走五十米,朱红色的陵园大门就撞进眼里,门柱上的铜锁擦得发亮,像在等谁来推开。
归山陵园的地址,在老济南人嘴里从来不是一串数字。张阿姨是土生土长的历下区人,去年帮父亲选墓时,盯着地址看了半天:“就这儿吧,离我家三站公交,112路坐到底,走五分钟就到。”她捏着地址纸的边角,指尖泛着淡粉:“我爸生前最爱逛百花公园,现在离得近,他肯定乐意——说不定还能去公园门口下盘棋。”后来我陪她去扫墓,进了门先看见那方清池,睡莲刚开了两朵,湖边的柳树垂到水面,管理处的王师傅搬个小马扎在门口晒太阳,看见我们就笑着喊:“张姐来啦?你爸那墓前的草我刚拔过,昨儿有个小朋友放了朵纸花,我帮你收在石凳上了。”
进了陵园深处,风里飘着桂花香——哦,原来转角的桂树开了。张阿姨蹲在墓前,把菊花轻轻放在碑前,摸了摸碑上的照片:“爸,我给你带了糖炒栗子,还是你爱吃的那家,热乎着呢。”阳光穿过桂树的枝叶,落在她的白发上,像谁轻轻梳了梳。旁边的石凳上,有个小伙子正给母亲擦碑,嘴里念叨着:“妈,我上周涨工资了,等下次来给你买新的绢花。”风把他的话吹得飘起来,落在旁边的冬青树上,惊起一只小麻雀。

归山陵园的地址从来不是终点。它是二环东路红绿灯下的等待,是老粮店门口的米香,是张阿姨手里攥着的栗子,是王师傅喂鱼时的碎语。它是城市里一个“活着”的坐标:你顺着梧桐树影走过来,看见门牌号时,不是到了一个“结束”的地方,而是走进了一场“还能继续”的对话——就像张阿姨说的:“我爸没走,他就在这桂树后面,等我来跟他唠唠今天的菜价,唠唠孙子的考试成绩。”
昨天路过归山陵园时,门外卖鲜花的阿姨正在整理花束,向日葵朝着太阳开得正好。风里飘来里面的桂花香,我站在门口看了会儿,忽然想起第一次来这儿时,卖煎饼的大姐说:“这地儿好,离烟火近。”可不是吗?归山陵园的地址,离百花公园近,离老粮店近,离张阿姨的家近——它离“活着的温度”,从来都不远。
其实地址哪是地址啊?是把想念,安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。就像归山陵园的门牌号,不是刻在墙上的数字,是刻在心里的“我还能找到你”的安心——你顺着梧桐树走过来,推开门,看见那方清池,看见那棵桂树,就知道:哦,我的思念,在这儿呢。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