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北京街头,槐树影裹着晨露的凉,张阿姨攥着刚买的白菊站在雍和宫地铁C口——这是长青园骨灰林班车的老站点,她记了六年。布包里的桂花糕还热乎,那是老伴儿生前最爱的,昨天晚上特意蒸的,她摸了摸,像摸着从前的日子。
七点整,浅灰色班车准时停稳,车侧的长青园logo像片舒展的柏叶。司机王师傅推开车门笑:“张姨,又带桂花糕啦?”张阿姨点头,把布包往怀里拢了拢:“给老陈留的,也给你带了块。”车厢里已有几位常客,大家安静找座,却不约而同给拄拐杖的李叔留了靠门的位置,给抱向日葵的周姐让了靠窗的座——这是常坐这班车的默契,不用多话,都懂彼此的心思。

这辆跑了八年的班车藏着不少“小温暖”。最后一排的铁皮箱子是车队凑钱买的,里面有雨伞、藿香正气水、一次性手套,甚至润喉糖。去年清明暴雨,一个姑娘抱着骨灰盒站在雨里,王师傅递过伞说:“别淋着盒子,你妈最怕下雨。”姑娘接过伞,眼泪混着雨水掉下来。夏天有位老爷子头晕,小周赶紧拿藿香正气水,还把自己的凉坐垫垫过去:“叔,靠会儿,到了我扶你去医务室。”事后老爷子送了盒润喉糖:“姑娘,谢你的坐垫。”
常坐这班车的人慢慢成了“老熟人”。上周有个小姑娘找不到站点,张阿姨主动带路:“跟我走,我熟。”到车上王师傅指着车门贴纸说:“下回打这个电话,别着急。”姑娘点头,手里的百合飘了片花瓣,李叔赶紧捡起来放回花束:“别丢了,你妈肯定喜欢。”
车过西五环时,太阳爬上楼群,照得车厢暖融融的。张阿姨望着窗外柏影,还有十分钟就到长青园了。她想起王师傅常说的“陈叔在等你”,轻声笑:“老陈,我来了。”其实这辆班车从不是冰冷的交通工具,它是条系着想念的线——一头是城里的包子香、桂花甜,一头是园里的柏木香、碑前的白菊;一头是活着的牵挂,一头是故去的温柔。每一次出发,都是“去见老熟人”的旅程,不是“祭扫”,是“赴约”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