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桂香钻进衣领时,我正攥着刚买的白菊站在工人文化宫门口。旁边穿藏青外套的阿姨揉着发红的眼角问:“姑娘,去凤凰山陵园的班车在哪?”我抬手指向不远处那辆银灰大巴——车身上贴着淡蓝色的“思亲专线”贴纸,车头摆着盆叶片油亮的文竹,司机王师傅正蹲在车边,用旧毛巾擦着后视镜上的晨露。

王师傅跑这条线五年了,脸晒得像浸了茶的旧报纸,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热乎气。“最早一班6点50分,之后每隔40分钟一趟,直到9点30分。”他直起腰拍了拍车座,“周末加开10点10分和10点50分两班,赶不上就打陵园电话问,87654321,接电话的李姐比我还熟。”我上周跟着他的车走了一趟,把时间表记在手机备忘录里——不是生硬的数字,是带着温度的提醒:比如6点50分的车会多等五分钟,因为常坐这班的张奶奶要扶着轮椅上的老伴儿慢慢来;8点10分的车会绕到地铁2号线凤凰广场站,接上从郊区坐地铁来的乘客。

凤凰山陵园班车路线时间表-1

班车的路线像串起回忆的线。从工人文化宫出发,先绕到凤凰广场站的A出口——那里有个卖现磨豆浆的小摊,摊主阿姨认识大部分常客,会主动把吸管插好递过来;接着沿滨海路往南,路过那片爬满野蔷薇的护栏,五月的蔷薇开得像粉色云团,风一吹就有花瓣飘进车窗,落在乘客膝头的花束上;再转进陵园专用通道时,保安大叔会敬个礼,王师傅就把车速放慢,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。全程38分钟,不多不少,刚好够人理清心里的情绪。

坐这班车要留意些小事。王师傅总念叨“身份证别忘带”——陵园入口要登记,他会提前十分钟提醒大家掏证件,省得下车时慌慌张张翻包;要是带了鲜花或点心,他会帮忙把大件祭品塞进后备箱,还说“别挤坏了,老人看着心疼”;遇到行动慢的老人,他会踩着刹车等,直到对方扶着扶手坐稳才起步。有次我见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抱着向日葵,小声说“爷爷以前爱喝豆浆”,王师傅听见了,特意把车停在豆浆摊边,说“去买杯热的,给爷爷带过去”。

返程的班车藏在陵园出口的“思亲亭”后。下午1点整,王师傅会把车停在亭边的老槐树下,等那些蹲在墓碑前说话的人。他不会催,只是把收音机调到轻柔的二胡曲,直到最后一个乘客磨磨蹭蹭上来,才轻声说“坐稳了”。末班车是下午4点,我见过最晚的乘客是个中年男人,蹲在墓碑前烧纸,火光照着他的脸,王师傅就坐在驾驶座上等着,直到男人抹干眼泪走过来,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矿泉水:“师傅,麻烦你了。”

凤凰山陵园班车路线时间表-2

上周下车时,王师傅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,上面写着他的手机号:“找不到车就打我电话,我去接你。”风里飘来陵园里的松香,旁边的阿姨正摸着墓碑上的名字,轻声说“我坐班车来的,你以前总说坐班车热闹”。我忽然懂了,这条班车路线哪里是“运输线”——它是连接想念的桥,每一站都藏着牵挂,每一句提醒都裹着温柔,连窗外掠过的野蔷薇,都在替我们说“慢慢来,我等你”。

下次去凤凰山陵园,不妨坐一次这辆班车吧。看看王师傅擦得锃亮的后视镜,喝一杯豆浆摊的热饮,闻闻窗外的野蔷薇香。毕竟,去见想念的人,路上的每一步,都该被这样温柔对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