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陪张阿姨去景仰园,是个秋末的上午。她把老伴的照片揣在布兜里,攥得手心有点潮,说“老周生前最烦挤,也最喜热闹——得找个能晒着太阳,又能听见点声响的地方”。我们从朱红色的正门进去,青石板路泛着浅灰的光,两旁的银杏叶落了一地,像铺了层碎金,风一吹,就跟着脚步打旋儿。进正门左转没几步,就是福泽园。最先撞进眼里的是中心湖,湖水清得能看见水底的田螺壳,几条红锦鲤摆着尾巴游过来,嘴贴着水面吐泡泡。湖边的柳树把枝条垂进水里,像谁搭了串绿帘子,夏天的时候,蝉就在这帘子底下叫,声儿脆得能破了湖面上的热气。福泽园的墓位是小连排的,间距宽得能放下两张藤椅——张阿姨蹲在墓位前比量,说“刚好能放老周的棋盘,我陪他下两盘”。每个墓位前都有块青石板平台,保洁的李阿姨拿着扫帚路过,笑着说“这平台每天都擦,下雨也不滑,上周有个姑娘在这儿给妈妈摆了束向日葵,花盘朝着太阳,直晃眼睛”。风里飘来一丝腊梅香,原来湖边的角上种了几株腊梅,枝桠上已经结了小小的花苞,李阿姨说“等冬天开了,这儿香得很,好多家属来拍照片,说像老人生前种的那株”。顺着中心湖往北走,地势慢慢高起来,就到了松鹤园。这儿的树比别处密,全是碗口粗的油松,针叶是深绿的,像插了满树的小针。树底下种了成片的鹤望兰,叶片宽宽的,像要托住什么。松鹤园的墓位都是独立的,每个都围着木围栏,能自己种点花——有家属种了月季,藤蔓顺着围栏爬上去,夏天开得满栏都是红;有家属种了薄荷,叶子揉碎了能闻见清苦的香。张阿姨站在台阶上往下看,说“这儿能看见整个园子的顶,云飘得慢,像老周以前画的水彩画”。刚好遇见个穿灰布衫的老爷爷,蹲在墓位前擦碑,碑上刻着“吾妻林淑兰之墓”,老爷爷说“我老伴生前爱听松涛声,说像她妈织毛衣的机子响。你听——”风刚好吹过来,松针沙沙响,真像旧时候的织机声,裹着点阳光的暖。老爷爷摸了摸碑上的字,又说“这儿静,没人吵她,我每天来坐会儿,给她剥个橘子,说说话,比在家舒坦”。如果是经常来的家属,可能会喜欢南边的春晖园。这儿挨着服务中心和停车场,停了车走两步就到,不用绕远路。春晖园的墓位是分层的,高低错落着,像叠起来的小房子,每一层都有扶手,爬着不累。服务中心的小王说“春晖园装了电子二维码,扫一下就能看逝者的生平,还有语音留言——上周有个小伙子,把他和爸爸一起钓鱼的视频传上去,说‘爸,我昨天钓了条大的,比你上次钓的还大’”。春晖园的墙上画了些彩绘,是小时候的模样:扎羊角辫的姑娘举着纸鸢跑,戴鸭舌帽的小男孩蹲在地上弹玻璃球,还有人画了一碗汤圆,汤里漂着桂花。有个阿姨摸着墙上的汤圆说“我儿子小时候最爱吃汤圆,每次都要加两勺糖,现在他每次来,都带碗热汤圆,放在墓位前,说‘妈,还是你煮的味儿’”。春晖园的直饮水站就在路口,水温刚好,不会烫嘴,小王说“好多老人来,都要接杯水上,说‘这水甜,像家里的井拔凉’”。那天张阿姨最后选了福泽园。她把老伴的照片放在墓位前的平台上,阳光刚好照过来,照片里的老周穿着蓝布衫,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。张阿姨摸了摸照片,说“老周,这儿有湖,有鱼,有柳树,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