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芍药居地铁口,张阿姨攥着皱巴巴的纸条站在公交站牌下,老花镜上蒙着层薄雾。这是她第三次打算去怀思堂看老伴——前两次要么坐错345路绕到昌平县城,要么在京藏高速口打不到车,攥着鲜花站在风里掉眼泪。直到上周楼下王姐说“有专线班车,直接到门口”,她才把“芍药居七点整”的纸条贴在冰箱上,天没亮就煮了粥揣着桃酥出门。
七点整,印着“长城华人怀思堂专线”的中巴车稳稳停下,司机师傅探出头笑:“阿姨是去怀思堂吧?先扫码登记,座位上有热水。”张阿姨摸着温热的纸杯,看车上陆续上来的人——抱鲜花的年轻人、推轮椅的子女,大家都带着疲惫却安心的神情。线路很贴心:从芍药居出发,经停亚运村、健德门,全程40分钟,刚够理一理情绪,或者看窗外掠过的树影。上周下雨,司机特意把车停在怀思堂雨棚下,拿伞接坐轮椅的李爷爷,裤脚浸了水也没在意:“您慢着,台阶我扶您。”
车上的故事总在悄悄发生。有次穿连帽衫的小伙子忘带身份证,师傅一边发动车一边联系堂里的小王:“你先去,回头补资料就行。”还有次张阿姨晕车,前排大姐递来水果糖:“我包里总装着这个,管用。”后来她们成了伴,每月15号一起坐班车,一起绕松树林走一圈,一起把鲜花放在各自老伴的碑前。“我儿子在深圳,多亏这班车,能每月来跟他说说话。”张阿姨摸着碑上的名字,声音轻得像片叶子。
其实怀思堂离市区不算远,但对于不太会用导航的老人、不想开车的年轻人来说,转两趟公交再走一公里小路,像道“难关”。专线班车就像根“情感线”,把市区的思念牵到堂前台阶下——不用查导航,不用怕坐错车,甚至不用拎着鲜花挤地铁。司机说,清明冬至要加开三趟,从早六点跑到下午两点,没人抱怨:“这是去见最亲的人的车,多等会儿算啥?”
上周末坐班车回来,夕阳把车厢染成暖橘色。张阿姨抱着老伴最爱的菊花打盹,手里攥着标满铅笔印的时刻表——“每月15号七点”“清明加开8点班”。司机调低广播音量,车上很安静,只有风掠过杨树叶子的沙沙声。前排姑娘抱着电脑打字,屏幕上是她和奶奶的老照片:奶奶手里拿着桃酥,笑得眼睛眯成缝。
车停在芍药居时,张阿姨揉了揉眼睛,把菊花放进布包。司机喊:“下星期十五号,我还在这儿等你。”她笑着点头,走向小区的方向,口袋里装着司机给的薄荷糖——刚才晕车时师傅递的,说“下次来早说,我留瓶温水”。风里飘来桂花香,她抬头看天,给儿子发消息:“见着你爸了,碑前的草拔了,班车很稳,别担心。”
其实对于去怀思堂的人来说,最在意的从来不是“快”,是“稳”——稳稳妥妥地到达,稳稳妥妥地回来,就像心里的牵挂,从来都不会迷路。就像张阿姨说的:“这班车不是车,是个‘伴儿’,陪着我去看老伴,陪着我回来,比什么都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