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里裹着银杏叶的香,我踩着青石板小径往温泉墓园深处走,一片小扇子似的叶子飘过来,刚好落在我摊开的手心里。抬头时,看见第三排的墓碑前,王阿姨正蹲在地上摆波斯菊——淡紫色的花瓣沾着晨露,像她从前在阳台种的那些,连摆的位置都一样,靠左,离碑脚三指远。她的白发被风掀起来一点,我想起去年秋天,她也是这样蹲在这里,说:“老周生前总嫌阳台的花挤,现在这儿的波斯菊,比家里的多三倍。

温泉墓园的“花园”不是挂在门口的招牌,是真真切切长在土里的生机。这里没有清一色的松柏排成队,而是把月季、绣球、雏菊错落着种在墓碑之间,连小径旁的金银花藤都爬得有章法,像谁用绿线织了道软帘子。王阿姨直起腰时,拍了拍裤腿上的土,指了指墓碑旁的三叶草:“你看,这草是老周以前在老家种的,现在居然这儿也长了。”三叶草的叶子上沾着晨露,像老周从前给她递的玻璃弹珠,亮得能照见人。

“温泉”两个字藏在每一处暖乎乎的细节里。墓园的六角亭里有个恒温热水箱,管理员说,是特意装给家属的——冬天能冲姜茶,夏天能泡凉白开。上次飘雪的时候,我看见林姑娘抱着她的橘猫蹲在亭子里,手里捧着杯冒热气的姜茶,眼镜片上蒙了层雾。她对着墓碑轻声说:“妈,你以前总骂我冬天喝冰奶茶,现在这儿有热乎的,我记着了。”橘猫趴在她腿上,尾巴尖儿轻轻晃着,像在帮她把话往墓碑那边递。还有入口处的石凳,是用浅棕色的火山岩做的,太阳一晒就带着点温温的热度,像家里沙发上的毛绒垫——张叔叔总坐在那儿,说:“我跟老伴儿以前在阳台晒太阳,就坐这种热乎凳子。”

最让人心里发暖的,是“家庭纪念区”的小角落。那边的墓碑不是冰冷的大理石,而是能嵌照片的木质牌,旁边的矮柜上还能放孩子们的画、手工或者旧物。上星期我看见小宇在爷爷的墓前钉风车,纸做的红风车,风一吹就转得哗哗响。管理员陈姐端着杯温水走过去,帮他扶着风车杆:“小宇,这次的风车比上次结实,爷爷肯定喜欢。”小宇仰着红扑扑的脸,手指勾着风车叶子:“爷爷说过,风车转得快,就是他在笑。”风刚好吹过来,风车转得更快了,旁边的绣球花也跟着晃,像爷爷坐在摇椅上,笑着拍他的脑袋。

温泉墓园花园墓地-1

傍晚的时候,夕阳把整个墓园染成了橘红色,桂花香裹着风飘过来——因为温泉水的浸润,这儿的桂花开得比别处晚半个月,却香得更沉。不远处,李爷爷正摸着墓碑上的鎏金名字,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:“老伴,今天的月季开了,和你当年在阳台种的一样红。”他起身时,拿起脚边的小水壶,给墓碑前的红月季浇了点水,动作慢得像从前在家浇花,壶嘴儿往下弯着,水顺着花瓣流进土里,像他和老伴儿从前的悄悄话。

风里飘着桂花香,我看着李爷爷的背影,突然懂了温泉墓园的意思。它不是“墓地”,是“另一个家的花园”。那些离开的人,不是住在石头里,而是住在每一朵绽放的花里,每一片摇晃的叶里,每一阵带着桂香的风里。我们来这儿,不是“扫墓”,是“回家看看”——给花浇点水,摆一束他喜欢的花,坐下来聊两句今天的天气,像从前那样。就像王阿姨说的:“老周没走,他就在这儿,守着他的波斯菊,等着我每天来唠两句。”

夕阳往下沉了沉,我转身往出口走,一片银杏叶又飘过来,落在我手心里。这次

温泉墓园花园墓地-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