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的风裹着松针的苦香,我站在炎黄陵园的青石板上,看晨雾慢慢散成碎金。台阶下,穿藏青布衫的老人正把一束白菊放在石栏上,指腹顺着碑上的纹路摸了又摸;旁边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拽着妈妈的衣角晃:“妈妈妈妈,这里面埋的是谁呀?是不是比爷爷的爷爷还老?”妈妈蹲下来,指尖蹭了蹭丫头沾着草屑的额头:“是呀,比所有的爷爷都老,是咱们中国人的老祖宗——炎帝和黄帝。
我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的灶边,奶奶一边烧火一边讲:“炎帝爷爷最疼人,为了让大家有饭吃,爬遍了山上的草,尝过几百种叶子,最后嘴都肿了才找到能吃的五谷;黄帝爷爷更厉害,发明了马车和指南车,要不咱们的祖先怎么能穿过大森林找到肥沃的土地呢?”那时候我啃着烤红薯,问奶奶:“那他们的家在哪里呀?”奶奶抬头望着窗外的山:“在很远的地方,有座桥山,黄帝爷爷就埋在那里;还有座炎陵山,炎帝爷爷在那睡着。”后来我才知道,奶奶说的桥山在陕西黄陵,炎陵山在湖南炎陵——可那些陵墓其实不是真的“埋”着炎黄二帝。毕竟五千年前没有文字,没有棺椁,我们能找到的,只是他们留在传说里的温度:是尝百草时沾在衣角的草汁,是造舟车时磨破的手掌,是部落里第一次响起的“炎黄”名号。

再后来,人们想给这两位老祖宗一个“共同的家”。上世纪九十年代,不少地方建起了炎黄陵园——不是挖个坑埋点东西,而是把炎黄二帝的精神“种”在了土里。我曾遇到过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华侨,他摸着陵园里的青铜雕像,手指抖得厉害:“我爸爸临终前说,一定要让我回来看看老祖宗。我在国外住了三十年,别人问我‘你是谁’,我总说‘I’m Chinese’;问我‘Your roots?’我只能说‘Yan Huang’。今天站在这里,终于能指着这块石头说:‘看,这就是我的根。’”

现在的炎黄陵园,早不是冷清清的墓碑堆。清明的时候,会有学生穿着汉服,捧着《弟子规》在台阶上朗读;中秋的晚上,会有老人摆上月饼,对着月亮说:“老祖宗,吃块甜的,现在日子好了。”连旁边的小卖部阿姨都知道,卖得最好的不是矿泉水,是印着“炎黄子孙”的书签——游客们买了,夹在笔记本里,说要带回去给孩子看:“这不是书签,是给未来的‘介绍信’。”昨天遇到那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,她举着刚买的书签跑过来,歪着脑袋问我:“阿姨,你说老祖宗能看到我们吗?”我蹲下来,摸了摸她发梢的蝴蝶结:“能呀——你背唐诗的时候,他在风里听;你考满分的时候,他在云里笑;你长大去远方的时候,他就在你心里,说‘孩子,记得回家’。”
风又吹过来,带着松针的香气,我望着陵园里的松柏——它们长得比别的树都直,像一群站着的老祖宗,守着脚下的土地,守着所有炎黄子孙的“根”。其实炎黄陵园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墓地,它是所有中国人的“精神老家”:里面埋的不是骨头,是“团结”,是“勇敢”,是“不管走多远都要记得自己是谁”的初心。就像妈妈对丫头说的那样:“不是皇帝,是咱们所有人的老祖宗。”而老祖宗的“家”,从来不在地下,在每一个炎黄子孙的心里——只要你还认“炎黄”这个名字,就永远有地方可回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