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衣领,我站在朝阳陵园入口,看见保洁阿姨蹲在台阶上擦栏杆——金属扶手亮得能映出她鬓角的白发,旁边石凳上的老人正剥着豆浆油条,塑料袋窸窣响,倒让陵园有了点菜市场的热乎气。
"您闻这槐花香,是西门外那排老槐树飘过来的。"销售人员小杨踩着浅粉色高跟鞋领我往里走,鞋跟碾过落在地上的玉兰花瓣,"这片银杏林是我们这儿的'网红区',秋天叶子黄的时候,好多客户特意来拍照。"她指着路边一排浅灰色大理石墓碑,碑身刻着莲花浮雕,底座摆着两盆开得正好的月季,"这几个位置是去年刚开的,三十万起,要是想要刻名字的鎏金工艺,再加两万。"
我蹲下来摸了摸墓碑上的浮雕,花瓣的纹路刻得很细,指腹蹭过,能感觉到石面的温度。旁边的草地上,一位穿藏青色外套的男人正拿着卷尺量墓碑间距,看见我们,他直起腰笑:"我爸以前是建筑工人,总说'房子要量准了才结实',现在给量墓碑,也得按他的规矩来。"他的卷尺顶端挂着个褪色的钥匙扣,是个小小的挖掘机模型——应该是他爸以前的工具。
沿着银杏林往深处走,遇见王阿姨正摸着一块墓碑上的照片,照片里的老头戴着鸭舌帽,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。"我们家老周走的时候才62岁,"王阿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上的帽檐,"他以前总说,等退休了要去郊区买个带院子的房子,种点白菜萝卜。现在这墓碑旁边有棵桃树,春天开桃花,夏天结桃子,也算圆了他的愿。"王阿姨的包里装着刚摘的野菜,说是要给老周"做顿热乎饭"——陵园里有个小厨房,专供家属烧纸做饭,烟筒里飘出的饭香,混着槐花香,飘得很远。
转过一个拐角,看见一片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区域,里面种着几排小树苗,树坑里埋着白色的骨灰盒。"这是树葬,一万块钱一棵,没有墓碑,就挂个小牌子。"小杨的声音放轻了些,"上个月有个小伙子过来问,说想给爷爷选树葬,结果被奶奶骂了一顿:'你爷爷一辈子当老师,连死了都要跟别人不一样?' "我摸着身边的树干,树皮上刻着"李建国之墓",字迹歪歪扭扭的,应该是家属自己刻的。风穿过树叶,发出沙沙的声音,比那些昂贵的墓碑更显安静。
傍晚的时候,我坐在入口的台阶上歇脚,看见藏青色外套的男人又回来了,手里举着个玻璃罐——里面装着晒干的银杏叶。他蹲在湖边的墓碑前,把银杏叶倒在碑座上,轻声说:"爸,我把你去年捡的银杏叶带来了,你看,还是那么黄。"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落在水面上,碎成一片一片的金箔。风里的槐花香更浓了,带着点糖水梨的甜意——那是陵园门口小铺卖的甜点,王阿姨说,老周以前最喜欢吃。
我忽然想起早上进门时的疑问:三十万买一块墓碑,值吗?可看着眼前的场景,却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。对于王阿姨来说,值的是老周"带院子的房子";对于藏青色外套的男人来说,值的是爸爸的银杏叶;对于那些选银杏林位置的客户来说,值的是"能晒太阳的位置"——这些都不是钱能衡量的,是藏在日子里的、没说出口的爱。
小杨送我出门的时候,手里拿着一束槐花枝:"给您带点,我们这儿的槐花特别香。"我接过花枝,槐花香裹着风钻进衣领,跟清晨的味道一样,却多了点傍晚的暖。回头望了眼陵园,夕阳正照在银杏林上,叶子泛着金红色的光,像撒了一地的星星。
其实朝阳陵园的价格从来不是"数十万"的数字,是银杏叶的黄,是桃花的红,是王阿姨